第十四州

若某日我封笔

三两弦|卿已飞仙别人间,我在红尘念卿岁年年

这一年,柏寒三十岁,拿到了最佳男主角

那一年,柏寒二十六岁,拿到的是最佳新人奖

他站在红毯的尽头,接受各大媒体对采访,面对镁光灯,他早已游刃有余。

“今天正好也是《三两弦》播出四周年的时间,又回到最初的起点,是如此有缘,柏寒有什么想对一路相随的粉丝说的吗?”

某娱乐记者的话问出口,柏寒还未作出反应,在场下的经纪人已经变了脸色。

柏寒看向记者时,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,闭上眼,沉思不过一秒,这种场合,不允许他有太多的失态。

“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,也感谢沈容,如果没有这个角色,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我。” 

他顿了顿,抬眼望向场外,再次开口:“也感谢当初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场下的主办方悄声提醒记者采访时间,助理给柏寒做了一个手势,柏寒点头,低声说声抱歉,便转身退场。

  


退场后,柏寒从后门与助理一同到地下车库。

“阿寒……你……”助理磕绊的带着几分试探的叫他。

“我没事。”柏寒回头拍了拍他的肩,却让李木更加担心。

他与柏寒是高中同学,大一那年,家中变故,他无奈退学,回到洛州,为了生计,开了一家面馆,勉强糊口。

陈岁回家过节,正巧遇到他,此时他已孤身一人。

陈岁听了以后,跟他说,柏寒回来了,马上要进剧组拍戏,身边缺一个助理。

小县城里,生活的鸡毛蒜皮就已经足够耗尽所有心血,又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影视剧的动态。

陈岁既是因为心疼他的坎坷,又是想为柏寒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。

年节过后,李木同陈岁一起到了北京,二十多年的人生,走到最远的地方是到郑州读了三个月的大学。

三月初,柏寒进组,这两个月跟在陈岁身边,李木看了许多,也学了许多,摸索着,也有几分助理的样子。

李木就这样,成为了柏寒的助理,一做,就是六年。

柏寒这几年愈发的沉闷,网络上说人红是非多,他是被这些言论困扰过。但是只有身边的人知道,陈岁离开后,柏寒就将自己封闭起来,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的心门。

那一年,他还在剧组拍摄《三两弦》,临近杀青,作为男一号,柏寒的通常赶大夜拍摄,为了进度。

那一晚,李木还记得拍摄的戏份:

大雪封了永州城马蹄踏碎四方城墙

血滚落尘土像那瞬艳烈。

顾九瑶,手执长剑,红衣沐雪,

城破,灯灭,赤旗裂,战火燃,那一夜,上弦月淹没于漫天血红

而另一组的镜头中

却是沈容随元褚鏖战于陇西

沈容,羽扇轻摇,素衣出尘

鼓擂,攻城,军号响,大浪出,那一夜,古城墙卷起白雪千堆

摇摇欲坠永州城在大雪中呜咽,顾九瑶的尸身坠落在城下,魂魄埋葬在无尽黑夜。

沈容策马赶回永州,夜色未尽,在城墙下找到他的姑娘。

百姓在顾氏家臣护送下逃离,城门破碎,城内只有几缕残烟熏着未亡人的泪眼。

他将九瑶从大雪中抱起,姑娘鬓发凌乱,面颊染灰,红衣铁甲早已破碎不堪,利箭穿胸而过,手臂散在大雪之下。

沈容一言不发,抱着他的姑娘,在大雪中一步步走上山端,身后落的雪覆住了每一个脚印。

镜头中,柏寒身着白袍,在破晓的长夜里,跪在林间,哭的声嘶力竭。

导演喊一声卡,摄影师的镜头关上,李木便赶紧上前递上纸巾。

虽说柏寒是个新人演员,但是导演却很欣赏他的灵气与天份,也愿意多提点他一些,所以柏寒在剧组的进步也是极大的,学到了许多东西。

今日的戏份已经结束,在柏寒换衣服卸妆的时间空里,李木也已经将车开到棚外,与剧组人员打了声招呼,二人便准备回酒店。柏寒从四点出工,到现在凌晨两点半,的确是累狠了。

二人在车上谈着明天的工作,柏寒私人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,像是在寂静深夜的道路上突然响起的一阵鸣笛,刺耳。

柏寒接完电话,面色苍白。李木问他怎么了,他只说掉头去机场。

到机场的时候,柏寒已经给两人定好最近的一般的机票,飞往黎平。

“岁岁联系不上了。”一句话,如平地惊雷,震的李木浑身发抖,酷暑之时,如身坠冰窟,他看向柏寒,面上不显,拿着机票的手,却在微微的抖动。

剧本早就修缮好了,陈岁不需要跟组,她便报了支教团,在四月启程去了黎平。

“联系不上”这四个字,向来是大凶之兆,李木舔了舔嘴唇,干涩的开口:“或许,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。”

第二天,他们赶至黎平,大雨不断

柏寒不顾劝阻,一人入了山。救援人员亦在不断的搜寻。

大雨折断天幕,北风在黑暗中呼啸,噬人的凉意渗透进骨子里。

他们在大雨中找寻三天两夜,终于找到了人。

陈岁与一个学生,一同蜷缩在山下的浅洞中,洞外乱石堆起,杂草枯枝散落一地,雨已经停了,满目的凌乱在无声的宣告着,不久前发生的灾害。

在救援人员的努力下,柏寒终于抱住了他的小姑娘。

“岁岁,我来接你回家了。”他半跪在旁边,脱下外套,包在她的身上,短袖掀起为她擦掉脸上的灰土,小姑娘最爱美,她肯定不愿意自己脏兮兮的。

“岁岁不怕,我在呢。”他俯下身子,将脸贴在她的脸上,爱笑的小女孩呀,再也不会回应他半句。

柏寒平静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,将陈岁抱起,小姑娘瘦的很,他回头略带笑意地同李木说:“岁岁高中的时候,就不吃晚饭,为了减肥,你瞧她现在瘦的,其实她可能吃了。”

李木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心,不让眼泪落下。

从找回陈岁,到办妥一切,柏寒没有掉一滴眼泪。

柏寒与李木陪着陈岁,回到了洛州。

芍药花开的漂亮,陈岁便睡在花田中,永远的笑意盈盈。

从此,柏寒将过去的自己与陈岁,一同锁在了芍药花下,与世隔绝。

回到剧组,他隐瞒了陈岁的消息,只说她生病修养。

剧播之时,柏寒没有心情参加任何线下的宣发,经纪人也清楚,所以同公司商量了,不强迫他。

即使后期剧走红,柏寒吸引了一众粉丝,经纪人也未强迫他去刻意的宣传。

在完结那天,柏寒在社交媒体上打下一段文字

“雪万里水千叠,天尽头月永悬,城门上新蝶唤不回。

老天有情,借沈容一夜大梦,将那城墙上那一抹的赤色身影看的真切,

身后的夏花,绽如冬雪,永州桥畔,撑伞的老翁独等落了满身。”

《三两弦》为柏寒积累了一飞冲天的人气,他后期的作品又让他稳步前行。

四年已过,时间模糊陈岁在众人的心中的模样,唯独柏寒,在无人知晓的深夜,任由思念吞食灵魂。

颁奖典礼结束后,他们一起连夜飞回洛州。

在洛州,李木并没有跟着柏寒,但是他知道,柏寒在哪儿。

他一定是坐在岁岁身边,在夜风习习下,低声的把奖杯分享给她——他的妻子。

那一年,柏寒私下联系了高中陈岁玩的好的同学。

他们制定了一个很宏大的计划,等到八月陈岁支教回来——

结束那个,两个人拖了十年,彼此都不敢开口的秘密。

“愿,岁岁平安,此愿长存,岁岁与共。”凌晨四点,柏寒在社交媒体上发下一条博文。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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